白玉泉靜立在最前方,深色風衣被雨水打濕,勾勒出他高大堅定的輪廓。
他的指間夾著一支煙,猩紅的火點在昏暗的光線下忽明忽暗,青白色的煙霧裊裊升起,與他冷峻的面容交織在一起,散發(fā)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優(yōu)雅與極度危險的氣息。
曲毅恭敬地撐著一把黑傘,為他遮去冰冷的雨水,自己大半個身子卻露在傘外。
白玉泉并未看向別處,那雙深邃的眼眸如同獵鷹,穿透重重雨簾,精準地、牢牢地鎖定在冥燈所在的這輛車上——或者說,是鎖定在被囚于車內(nèi)的梁爽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溫和,而是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和一種隱而不發(fā)的戾氣。
這份為她而不惜與整個世界為敵的決絕,像一道突如其來的閃電,劈開了梁爽周身的黑暗。
那一瞬間的悸動,如同在冰封的荒原上觸到一簇溫熱的火苗。
可這轉(zhuǎn)瞬的暖意,立刻被刺骨的寒意取代——他的出現(xiàn),意味著他已將自己置于冥燈的對立面,置于萬劫不復的危險之中。
雨幕中那道熟悉的身影,讓梁爽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清晰地記得上一次分別時,他眼中深不見底的痛楚,那只最終顫抖著放開她的手,以及此后漫長而刻意的沉默。
她以為,他們之間早已畫上了蒼涼的句號。
可他來了。
在她墜入最深沉的絕望,在她被拖向未知的深淵時,他踏著風雨,義無反顧地來了。
這份沉甸甸的情意,比千鈞更重,瞬間摧毀了她辛苦筑起的所有堤防。
然而,這份失而復得的溫暖越是滾燙,她內(nèi)心的恐懼就越是尖銳。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所身處的是一個何等血腥殘忍的世界,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
她這片早已被黑暗浸透的泥沼,怎能忍心將他這輪明月也拖拽下來?
心痛他以身犯險,愧疚自己曾帶來的傷痕,而最洶涌的,是一種裹挾著無盡酸澀的感動,幾乎要將她的理智徹底淹沒。
在這個冰冷得令人絕望的雨夜里,他成了唯一刺破厚重陰霾的光,是她不敢奢望的救贖。
然而就在梁爽沉浸于這復雜心緒的剎那,場間的氣氛卻陡然轉(zhuǎn)變。
與這劍拔弩張的氛圍格格不入的,是冥燈的反應。
面對白玉泉這般直接得近乎無禮的攔截,他竟沒有絲毫驚訝,甚至連呼吸的節(jié)奏都未曾紊亂一分。
那姿態(tài),不像遭遇突發(fā)狀況,反倒像是一切盡在掌握。
仿佛白玉泉的出現(xiàn)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今晚的每一步,都不過是在他預設的軌道上行進。
對峙的寂靜并未持續(xù)太久。
曲毅再次踏前一步,聲音穿透雨幕,清晰而冷冽,不帶絲毫轉(zhuǎn)圜的余地:
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