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思邈走在敦煌的街上,內(nèi)心是有些失落的,此次前往樓蘭并沒有找到鹽精,這意味著自己的不育癥,還是不能治好。孫思邈感受著敦煌城的熱鬧,來消除內(nèi)心的不快。敦煌人口雖然不多,但高昌、龜茲、突厥、粟特、波斯、天竺等國人都有,市集上賣的物品亦品類繁多,各國來的都有。孫思邈仔細的挑選著鞋子,他要給五名胡女都買一雙新鞋。孫思邈順便買了一些稀有的藥材,上次問皇后拿了五樣名貴藥材,再配上這些,華佗云母丸所需的藥材終于配制齊,可以煉制出來。這華佗云母丸是上佳的養(yǎng)生延壽丸,到時候送一些給師尊。
孫思邈一路走著,來到了漠高窟,只見眾多的信男善女,一批批涌入各個佛洞內(nèi)參拜祈禱,洞口前一些抄經(jīng)生、畫工、匠師,亦在招攬生意,有幾個和尚帶著工匠,又在開鑿新的石窟。
孫思邈走入一個大的石窟內(nèi),只見里面壁畫精美,佛像傳神,佛祖?zhèn)扰P做涅盤狀。上首高僧正在講經(jīng)說法,信徒們盤坐于下,正在聆聽佛法,參悟各種玄機。洞口的旁邊站著兩個小和尚。孫思邈來到一個小和尚跟前,雙掌合十道:“這位小法師,不知你們住持可在?”
小和尚道:“這位道長,你隨我來。我?guī)闳ヒ姀╃〕帧!?/p>
孫思邈跟在小和尚后面,來到了另外一處小石窟。小和尚道:“彥琮住持,這位道長想見你。”彥琮道:“好的,請他進來吧!”
孫思邈步入了石窟中,只見一位年輕英俊的和尚,身穿袈裟坐于蒲團上。孫思邈道:“見過法師,貧道孫道一,想觀看一下莫高窟收藏的經(jīng)卷。”彥琮道:“孫道長,隨貧僧去藏經(jīng)洞吧!”
兩人就這樣邊走邊聊起來。孫思邈道:“不知近年以來,滅佛滅道,對敦煌可有影響?”
彥琮道:“敦煌雖處邊關,亦受其影響,幾年未曾傳法,去年才得以恢復。還好此處受眾極廣,傳法久遠,得以重新繁榮。”
孫思邈道:“我觀法師,佛法高深,如此年少,就能住持一方,何不進京傳法,光大佛教。”
彥琮道:“道長,謬贊了。貧僧正有此意,等此地修繕的事了結(jié),便準備入京傳法。”
來到藏經(jīng)洞門口,彥琮掏出鑰匙打開大門進去了。兩人進到藏經(jīng)洞,彥琮道:“道長,經(jīng)卷都在此了,請隨意查看。”說著自己也翻覽起經(jīng)卷來。
孫思邈見洞內(nèi)四面都立有書架,架上擺滿了一卷卷經(jīng)卷,摞了一層又一層,除了大部份是佛教經(jīng)典外,還有道教經(jīng)典,經(jīng)史子集,醫(yī)書,辭典,類書,雜家都有收藏。他在茅山時,曾經(jīng)聽師尊說過,這里藏書宏富有很多存世孤本。
孫思邈隨手打開一卷,只見字體書寫的嫻熟娟秀,溫文爾雅。孫思邈又打開一卷,只見字體筆力雄勁,大刀闊斧。孫思邈又打開一卷,只見字體瀟灑俊逸,狂草不羈。
孫思邈被這些經(jīng)卷之美給迷住了,每卷都像是出自名家,是他們的心血所作。孫思邈就這樣一卷一卷看下去。不經(jīng)意間,他打開了一卷《仙藥寶錄》,上面記錄的都是一些傳聞中的仙藥,應該是難得的存世孤本。
不死樹、甘露草、神芝、龍涎草、瓊花、碧桃、圣蓮子,一看到圣蓮子,孫思邈的眼睛一亮。
圣蓮子,上古圣水池中,圣蓮所結(jié)出來的蓮子。十年開花,百年結(jié)子,一蓮結(jié)九子。人吃過圣蓮子,便會精神力暴漲,一生只能吃一粒,多食無效。圣蓮子還能滅欲存精,使天癸沉眠;需服用鹽精,天癸方可蘇醒,圣蓮子藥力可達九十九歲。
孫思邈看完,心想:“如此看來,自己百歲便能恢復生育力,而《素問》上說:夫道者,年過百數(shù),亦能有子也。自己就算找不到鹽精,亦不怕絕后,大不了多等一些年頭。”
孫思邈抬頭看一下洞外,天都快黑了,不知不覺,自己已經(jīng)在此看了一天經(jīng)卷,再看一下彥琮,他還沉迷在經(jīng)卷中。
孫思邈道:“法師,貧道告辭了。”彥琮只是微微點了下頭,雙眼還盯在經(jīng)卷上。孫思邈見此,也不便再打擾,便默默的離開了。
孫思邈走向莫高窟對面的一個胡餅店,坐下后便點了一個胡麻餅和一碗羊肉湯。這時一個老經(jīng)生,也走進了這家胡餅店,見店內(nèi)已經(jīng)沒有空桌了,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到了孫思邈這一桌。
孫思邈道:“老伯,坐吧!看您的樣子,您是一個抄經(jīng)生吧?”
老抄經(jīng)生道:“道長,客氣了。老朽姓趙,抄經(jīng)已經(jīng)有三十年了。我從八九歲開始練習抄經(jīng),到十五歲正式出師,抄到四十五歲。再到周武帝下詔滅佛,再也沒人敢請我抄經(jīng)。滅佛,這周武帝是有錢了,可害苦了我們這些抄經(jīng)人,六年來從來不敢吃一頓飽的。還是當今圣上圣明,重興佛教,我便又開始給人抄經(jīng),我剛結(jié)到一份工錢,來這兒吃頓飽的。”
孫思邈道:“貧道冒昧的問一句,您這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抄經(jīng),不覺得煩嗎?”
趙經(jīng)生道:“怎么會呢?高興還來不及!我們家三代都是抄經(jīng)人。抄經(jīng),它有一種魅力吸引著我。只要我越投入,就會越想一直抄下去,若能抄到我人生的終點,那就太好了。我抄的每一個字,每一點,每一畫,都能讓我沉迷,我越抄感覺越順暢,有時能夠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我每抄完一部經(jīng),感覺像是打了一場勝仗,讓我充滿成就感。”
孫思邈道:“老伯,您信佛嗎?”趙經(jīng)生道:“我信佛,但是我要說,我更加信仰美。每一點每一畫的美,每一字每一行的美,每一卷每一冊的美。就如畫工精心畫出來的每一幅壁畫,每一個眼神,每一條衣帶,每一個花紋,這其中都充滿了,畫工傾注在其中的美。又如工匠雕的每一尊佛,每一個佛頭,每一個衣折,每一個紅點,這其中也傾注了工匠心中蘊含的美。他們都是信仰美的人,努力讓壁畫更美,努力讓佛像更美。我們都在信仰美,努力創(chuàng)造出更多的美,使漠高窟更美,使敦煌更美;使往來這里的人,都能感受到這種美,從而迷戀這里的美。”
孫思邈笑道:“老伯,你們做到了,你們將敦煌的美,留在了紙上,留在了墻上,留在了佛像上,留在了流經(jīng)敦煌的貨物上,亦留在了來往敦煌的每個人心里。”
孫思邈吃完后,順手把趙經(jīng)生的飯錢也結(jié)了。孫思邈走在敦煌的街上,感受著敦煌的美。這種美,是一種有靈魂的美。擁有靈魂的美,永遠讓人迷戀,即使再過千百年,它依然能夠透達人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