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湛看著手里撲騰的魚,嘴角幾不可查地彎了彎,小心地把魚放進竹簍里。水珠順著他的指尖滴落在水面,泛起細小的漣漪,他竟沒像往常那樣立刻擦干手,反而又往魚群多的地方挪了挪。
魏樂悠把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偷偷樂。他故意放慢動作,讓兩個小孩多玩會兒,等竹簍里裝了五六條魚,才拍了拍手:“差不多了,再抓就吃不完了。咱們去那邊的空地烤魚,我帶了調料。”
三人提著竹簍往岸邊走,小魏嬰赤著腳踩在草地上,草葉上的露水沾在他腳踝上,他也不在意,還時不時拉著藍湛的袖子,跟他說剛才抓魚時差點滑倒的趣事。藍湛聽著,偶爾會“嗯”一聲,聲音比平時軟了些。
到了空地,魏樂悠找了些干樹枝搭起架子,又拿出火石生火。小魏嬰蹲在一旁幫忙遞樹枝,藍湛則安靜地坐在旁邊,看著魏樂悠熟練地處理魚、抹調料,眼神里少了些疏離,多了幾分好奇。
等魚烤得滋滋冒油,香氣飄散開時,小魏嬰已經饞得直咽口水。
“好了,嘗嘗看。”魏樂悠把烤得金黃的魚遞過去,先給了小魏嬰一條,又遞給藍湛一條。
小魏嬰吹了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魚肉鮮嫩,帶著煙火氣的香,讓他滿足地瞇起了眼:“好吃!比廚房的藥膳好吃多了!”
藍湛拿著魚,小口小口地吃著,眉頭漸漸舒展。他很少吃這樣帶著煙火氣的食物,卻覺得這烤魚的滋味,竟比平日里精致的點心還要讓人回味。
魏樂悠看著他吃得認真,又湊過去逗他:“小藍湛,你看我帶你們抓魚烤魚,夠意思吧?以后別總叫我魏公子了,顯得多生分,跟阿嬰一樣叫我樂悠哥哥唄?”
藍湛抬眼,嘴里還嚼著魚肉,含糊地看了他一眼,咽下后才輕聲道:“魏公子。”
還是規規矩矩的稱呼,半點不肯改口。
魏樂悠無奈地搖搖頭,看來哄小父親叫自己哥哥的愿望是沒法實現了。
夕陽把云深不知處的竹影拉得老長,小魏嬰攥著用油紙包好的烤魚,腳步輕快地往蘭室跑。油紙的縫隙里漏出焦香,引得他時不時低頭聞一下,生怕香味跑光了。
“師父!”小魏嬰脆生生喊了一聲,像只小雀兒似的撲到桌前,把油紙包往藍啟仁面前遞,“您快嘗嘗!這是我和湛哥哥、樂悠哥哥在后山烤的魚,可香了!”
藍啟仁看著那油紙上隱隱透出的油光,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家規明晃晃記在石碑上,這孩子剛拜師沒多久,竟就跟著魏樂悠去后山殺生烤魚,若是不嚴加管教,日后怕是更難約束。
藍湛剛走進蘭室,就撞見藍啟仁皺眉的模樣。他自然知道自己和魏嬰犯了家規,沒有半分猶豫,立刻上前一步,垂首道:“叔父,此事我也同去了,該一同受罰。”
藍啟仁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湛兒自小恪守家規,從未有過半分逾矩,如今竟也明知故犯,跟著魏嬰一起胡鬧?
他正想開口說教,就聽到小魏嬰補了句:“師父,廚房的藥膳苦苦的,還有青菜總煮得爛爛的,一點都不好吃。這烤魚外脆里嫩,您嘗嘗就知道啦!”
藍啟仁的目光在小魏嬰亮晶晶的眼睛上頓了頓,那孩子還舉著油紙包,指縫里沾著點烤魚的油星,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像只獻寶的小獸。他到了嘴邊的訓斥,竟莫名卡在了喉嚨里。
這孩子剛來時瘦得像根豆芽,身上帶著傷,眼神里藏著怯意,連塊桂花糕都吃得小心翼翼。如今不過月余,倒是養得鮮活起來,敢跟自己直言飯菜難吃,還帶著藍湛去后山“犯禁”,這跳脫的性子,倒真像極了藏色當年。
他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藍湛,雖低著頭,耳尖卻微微泛紅,手里也提著個油紙包,顯然也是認可這味道的。藍家的膳食向來清淡,講究養生,確實少了些煙火氣,孩子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嫌寡淡也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