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彼{啟仁最終只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語氣卻比預想中軟了許多。他伸手接過油紙包,指尖觸到溫熱的紙面,竟鬼使神差地沒有立刻斥責,反而打開了一角。
濃郁的魚香混著草木灰的煙火氣撲面而來,烤得金黃的魚肉泛著油光,確實瞧著誘人。
藍啟仁從小慣了清粥小菜、藥膳補品,何曾碰過這等“粗野”吃食?可看著小魏嬰屏息等待的模樣,他竟拿起那條魚,試探著咬了一小口。
外皮微焦帶脆,魚肉卻嫩得能抿化,調料的咸香恰到好處地滲進肌理,沒有絲毫魚腥氣。藍啟仁微微一怔,這味道……確實比廚房里寡淡的清蒸魚要鮮活得多。
“怎么樣怎么樣?”小魏嬰湊得更近了,眼睛瞪得溜圓,“是不是很好吃?”
藍啟仁清了清嗓子,板起臉道:“食不言,寢不語。再者,云深不知處禁止境內殺生、禁止疾行,阿嬰,你一次犯了兩條家規,罰你抄藍家家規一遍,三日后交上來。”他又看向藍湛,“阿湛,你明知故犯,也同罰抄家規一遍。”
藍湛垂首應道:“是,叔父。”語氣平靜,沒有半分怨言。
小魏嬰臉上的笑容垮了垮,卻還是乖乖點頭:“哦,阿嬰知道了。”可沒過兩秒,又忍不住抬頭,眼睛還盯著油紙包:“那……師父還覺得好吃嗎?”
藍啟仁看著他這副模樣,心頭微軟,終是點了點頭:“尚可?!彼讣廨p輕敲了敲桌案,忽然想起小魏嬰剛才說的話,“藥膳苦苦的”“青菜煮得爛爛的”。
這些年他只注重飲食清淡,卻從未想過孩子是否吃得習慣。阿嬰剛從夷陵流浪而來,往日里怕是難得吃上一頓好的,如今到了藍家,卻要日日對著寡淡的飯菜,也難怪會跟著魏樂悠去尋新鮮吃食。
他沉吟片刻,對小魏嬰道:“往后若覺得飯菜不合口,便跟廚房說,不必憋在心里。”
小魏嬰眼睛瞬間亮了,用力點頭:“真的嗎?那我能讓廚房少煮點藥膳嗎?”
藍啟仁無奈地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應了:“適量調整便是。”
等兩個孩子離開蘭室,藍啟仁獨自坐在案前,指尖還殘留著烤魚的余溫。
家規是藍氏立族之本,自然不能廢??珊⒆觽兿由攀彻训?,甚至為了一口吃食跑去后山,是不是也說明,府里的飲食確實太過刻板了些?
他想起魏嬰說“青菜總煮得爛爛的”,又想起藍湛好像也喜歡這烤魚。修行之人講究清心寡欲,可孩子們正當年少,若連口合心意的飯菜都吃不上,反倒容易憋出郁結。
藍啟仁起身走到書架前,翻出一本積了些灰的食譜。這是藍氏收藏的菜譜,里面記載了不少清淡卻不失風味的做法,只是后來覺得太過繁復,便束之高閣了。
他指尖拂過泛黃的紙頁,上面“翡翠白玉湯”“竹蓀釀鮮菇”的字樣映入眼簾。這些菜式不用葷腥,卻能調出鮮靈滋味,或許……可以讓廚房試著做做看?
兩小孩離開蘭室,便往龍膽小筑而去。
兩人剛走進龍膽小筑,就見藍渙正蹲在花圃邊,手里拿著小鏟子,有一下沒一下地給龍膽花培土。晨光落在他發頂,映得那抹額的淺色都柔和了幾分,只是側臉微微垮著,嘴角抿成一道淺淺的弧線,竟透著幾分不高興。
“渙哥哥!”小魏嬰脆生生喊了一聲,舉著手里剩下的半條烤魚跑過去,“你看,我們在后山烤的魚,可香了!”
藍渙回過頭,看見是他們,眼中先是閃過一絲笑意,隨即又黯淡了些。他目光落在小魏嬰手里的烤魚上,又掃過兩人沾著泥土的褲腳,輕聲道:“你們去后山玩了?”
“是啊是?。 毙∥簨氆I寶似的把烤魚往他面前遞,“樂悠哥哥帶我們抓的魚,可肥了!湛哥哥還抓了兩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