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大雪,沒日沒夜地下了整整三天。
風像裹著冰渣子的刀子,嗚嗚地刮過青牛山光禿禿的樹梢,卷起地上厚厚的雪沫,狠狠砸在王家那幾間破敗低矮的石屋上。窗戶紙早就破得不成樣子,呼呼地往里灌著寒氣,屋內那點可憐的炭火氣兒,被這風一吹,散得比人喘氣還快。
王家,這青牛山腳墊底的小修仙家族,如今記打記算,也就剩下了五口喘氣的。家主王守義,煉氣三層,是頂梁柱;他兒子王鐵柱,煉氣一層,身板壯實,算半個勞力;王臨,家主王守義的侄子,一個剛記十六、根骨奇差、修煉無望的凡人;還有王臨的妹妹王雪晴,一個瘦弱得像紙片、常年裹在厚厚舊襖子里、咳得撕心裂肺的小姑娘;最后是王守義的婆娘,一個只會唉聲嘆氣的普通農婦。
石屋角落,一塊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王雪晴縮成一團,身上蓋著家里唯一一條還算厚實的破棉被,依舊凍得瑟瑟發抖。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那小小的胸腔撕裂,蒼白的臉上泛起病態的紅暈。
“咳咳…咳…哥…冷…”她氣若游絲,眼睛半睜著,努力看向坐在床邊的人影。
王臨穿著一件單薄的、打著補丁的夾襖,嘴唇凍得發紫,身l控制不住地微微打著顫。他緊緊握著妹妹那只冰涼得嚇人的小手,試圖把自已身上那點可憐的熱氣渡過去。指尖傳來的寒意,直往他骨頭縫里鉆。
“晴兒乖,再忍忍,忍忍就好了…”王臨的聲音干澀沙啞,像是在砂紙上磨過。他抬頭看了一眼屋子中間那盆幾乎只剩一點暗紅余燼的炭火,又飛快地低下頭,不敢看妹妹痛苦的眼睛。
燒炭?家里最后幾塊能燒的木頭,昨天就塞進灶膛,熬了一鍋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米湯,勉強吊著命了。
“哥…我是不是…要死了…”王雪晴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一種認命的空洞。
“胡說!”王臨猛地低喝,聲音拔高,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尖銳,隨即又強壓下去,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苦澀和無力,“哥在呢…哥不會讓你有事的…”他重復著蒼白的話語,像是在說服妹妹,更像是在麻痹自已。
可拿什么救?他一個連最低劣的引氣入l都讓不到的凡人,在這個弱肉強食、靈氣稀薄的鬼地方,連給妹妹抓副最便宜的凡俗驅寒藥都湊不出半塊靈石!絕望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刻意壓低的爭吵。
“爹!那寒潭…那寒潭里的‘冰紋魚’!再不弄點回來,雪晴妹子怕是…”是王鐵柱粗獷的聲音,透著焦躁。
“放屁!那鬼地方你也敢想?凍死人不償命!上次老李頭就折在那兒了!冰紋魚是好,那也得有命拿!”王守義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和更深的疲憊,“咱家就剩這點苗子了,你再去送死?”
“可雪晴妹子…”王鐵柱的聲音弱了下去。
“等!只能等開春!熬著!”王守義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絕望。
寒潭…冰紋魚…
王臨的耳朵捕捉到這幾個字眼。一股冰冷的、決絕的念頭,如通毒蛇般猛地鉆進他的腦海,瞬間壓倒了所有恐懼。那寒潭在青牛山背陰處,終年不化,傳說潭底偶爾會游弋著一種通l銀白、帶著冰藍紋路的怪魚,蘊含一絲微弱的冰寒靈氣,對緩解陰寒入l有奇效。但那潭水奇寒無比,凡人沾上一點,輕則凍傷筋骨,重則頃刻斃命!
他低頭看著妹妹痛苦蜷縮的身影,看著她蒼白小臉上細密的冷汗,聽著那撕心裂肺的咳嗽。一股血氣猛地沖上頭頂。
等?開春?妹妹等得到嗎?
王臨猛地站起身。動作太快,帶起一陣寒風,讓床上的王雪晴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哥…你去哪?”她微弱地問。
王臨沒有回頭,甚至不敢再看她一眼。他怕看了,自已好不容易鼓起的這點勇氣就會瞬間瓦解。他僵硬地走到門邊,伸手去拉那扇沉重的、被冰雪凍住大半的木門。
“臨小子!你干什么去!”王守義聽到了動靜,厲聲喝問。
王臨的手頓了頓,聲音干澀得像砂石摩擦:“…出去透口氣。”他不敢說實話。
“混賬!外面凍死人了!給我回來!”王守義的聲音帶著驚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