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瑞的聲音并不大,卻因為生氣,帶著一股戰場上淬煉出的冷冽。
他緩步走來,玄氅的下擺在行走間帶起細微的弧度,步法穩健有力,目光先是落在杜雪容那憋得通紅的臉上,隨即,那雙深邃銳利的眸子便鎖定了吳景明。
吳景明臉上的譏誚和倨傲瞬間凝固。
這京中的男兒,誰不認得沈君墨——鎮國將軍府的嫡長子,年少便隨父親在邊關歷練,屢立戰功,是實打實靠軍功嶄露頭角的少年,地位超然。
他與那些靠著祖蔭耀武揚威的紈绔截然不同,身上那股子洗不掉的煞氣和沉穩如山的氣場,讓吳景明本能地感到一陣壓迫。
“沈……沈小將軍?”吳景明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方才那股子對著杜雪容的咄咄逼人瞬間消失無蹤,臉上擠出一個僵硬又帶著幾分討好的笑容:“您怎么有空來這練武場?真是巧啊!”
杜雪容趁著吳景明注意力被沈君瑞吸引,用力甩了甩被捏疼的手腕,飛快跑到沈君瑞身后,一手緊緊抓住他衣角,對面前之人如同對自家兄長一般依賴。
她仰癟著嘴,眼睛里還噙著有些委屈的淚水,恨恨地瞪著吳景明。
沈君瑞沒有立刻回應吳景明那帶著諂媚的寒暄。
他垂眸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杜雪容,小姑娘泛紅的眼眶清晰地寫著剛才的屈辱。
他抬手,寬大而帶著薄繭的手掌,安撫性地在杜雪容的發頂極其短暫地停頓了一下,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吳景明。
“省得什么?”沈君瑞重復了剛才的問題,語氣平淡無波,卻自帶幾分殺氣。
吳景明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他方才那句刻薄的話,此刻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絕不敢在沈君瑞面前復述出來,于是連忙擺手,臉上的笑容更加勉強,甚至帶上了幾分慌亂:
“哎呀,誤會,都是誤會!沈小將軍千萬別見怪!”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軟放低,帶著明顯的討好:“方才不過是和杜家妹妹開個玩笑,小孩子家家的,不當真,不當真!我這不是看杜妹妹練拳認真,特地來指點一二嘛!哪里想到這小丫頭性子急,就……就鬧了點別扭。”
他試圖將方才的欺凌輕描淡寫地粉飾成“指點”和“玩笑”,把責任推給杜雪容的“性子急”。
一邊說,一邊用眼角余光偷偷觀察著著沈君瑞的臉色。
沈君瑞的唇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下壓了一下,他沒有理會吳景明那套漏洞百出的說辭,眼神依舊平靜,言語卻銳利幾分:
“指點?”他重復了一遍,聲音更冷了幾分,目光轉向吳景明那只剛剛攥過杜雪容拳頭的手:“用這般力道,指點一個六歲的孩子?威遠侯府世子的‘指點’,倒是別具一格,令人大開眼界。”
“呃……這……”吳景明被噎得啞口無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沈君瑞不再看他,轉而微微側身,對身后的杜雪容道:“雪容,方才是怎么回事?”
杜雪容立刻挺直了胸脯,大聲回答,帶著孩子氣的告狀意味和一絲委屈:“沈大哥,他罵我是野丫頭,說我練的花拳繡腿難看,還說我練武沒用,將來嫁不出去!”她的手指直直指向吳景明,因為氣憤,甚至手都在發抖。
沈君瑞點點頭,目光重新落回吳景明那張一陣青一陣白的臉上。
吳景明被杜雪容的指證逼得無地自容,只想趕緊離開這令人難堪的境地。他連忙再次拱手,幾乎是點頭哈腰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