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的好意,女兒心領了。”良久,安意緩過神來,聲音不再顫抖,反而帶著像是被逼至絕境一般,平靜到了極點。
她抬起頭,直視著母親那雙此刻只剩下偏執與瘋狂的眼睛:“但女兒想知道,在您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是您的女兒,還是您用來洗刷恥辱、攀附高門的工具?”
耿貴人為女兒這直白的質問和毫不退縮的目光一愣,旋即,被戳中痛處的羞怒如同烈火般熊熊燃起。
“放肆!”耿貴人厲聲呵斥,聲音因憤怒而尖銳刺耳:“安意!你怎能這樣與我說話!我可是你母妃!什么叫工具?這就是你對含辛茹苦生養你的母妃說的話?!”
“難道不是嗎?”壓抑多年的委屈、不甘和對母親扭曲價值觀的絕望徹底爆發,安意挺直了脊背,聲音清晰而堅定,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擊在耿貴人的心頭:
“您口口聲聲說為我好,說為了我低聲下氣,可您何時真正問過我想要什么?您只看到禮部尚書家的前途無量,威遠侯府的門庭顯赫,您可曾看到我要承受的郁郁寡歡?”
“您只在意別人的眼光,在意貴妃娘娘的看法,在意您所謂的‘臉面’!您把我推到高門,就能洗刷掉您出身家奴的事實嗎?就能讓那些看不起您的人真心敬重您嗎?”
“住口!”耿貴人被她這番毫不留情的話語激得渾身發抖,長久積壓的自卑、恐懼、以及對女兒脫離掌控的暴怒瞬間沖垮了理智的堤壩。
“你懂什么?!你生來就是公主!你哪里知道在泥濘里匍匐、被人踩在腳下是什么滋味?!”
耿貴人雙目赤紅,面容扭曲,聲音嘶啞地咆哮著,全然失了一位貴人的儀態,更像一個被逼到絕境的瘋子:
“你享受著錦衣玉食,享受著公主的尊榮!你以為這一切是怎么來的?是我!是我跪在貴妃腳下求來的機會!是我用命換來你父皇的垂憐!”
“沒有我低聲下氣,沒有我攀附貴妃,哪有你的今日?你如今翅膀硬了,竟敢質疑我?竟敢為了一個下賤的太醫院小吏頂撞我!”
“明曦他們不是不入流的人,相反正是因為關心我,她們才會談及我的婚事!”安意聽到母親用如此惡毒的詞匯侮辱好友,心痛如絞,聲音卻提高了幾分:
“他們待我以誠,知我懂我,這份真心,比什么金山銀山、滔天權勢都珍貴百倍!您眼中只有冷冰冰的利益交換,自然看不見真心為何物!”
“真心?哈哈哈……”耿貴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發出尖銳刺耳的冷笑,眼中燃燒著對權力地位近乎瘋魔的渴望:
“真心值幾個錢?能讓你在宮宴上不被嘲笑?能讓你在幾位公主面前抬得起頭?能讓你未來的孩子擺脫他外祖母是家奴的陰影嗎?!安意,你太天真了!這世間只有權勢握在手里才是真的!”
“你嫁給一個身份低微的人,只會讓我們娘倆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被所有人踩在腳下,永遠翻不了身!你必須嫁入高門!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你必須聽我的!”
“我的命,不由您來定!”安意被母親瘋狂偏執的言語徹底激怒,長久以來的壓抑化作了決絕的反抗,她幾乎是吼了出來,眼中含著淚與耿貴人對視:
“我不是您攀附權貴的籌碼!我不想像您一樣,一輩子活在別人的眼光里,靠攀附別人才能呼吸!我有權選擇我想要的生活,選擇我想嫁的人!我不是您的棋子!”
“反了!反了!”“棋子”二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耿貴人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