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dāng)然可以下令,讓鐵牛和三千鐵騎將眼前這些礙事的禿驢連同這百年古剎一起碾成齏粉。
但,然后呢?
他堵得住寺門,卻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弒殺僧人,踏平古剎,這頂帽子一旦扣下,對他這位監(jiān)國太子的聲望將是毀滅性的打擊。二哥、三哥,還有朝堂上那些老狐貍,只怕做夢都要笑醒,會立刻抓住這個把柄,將他打入萬劫不復(fù)之地。
他李軒,可以殺人,可以滅族,但殺的,是該殺之人。
他要的是天下,要的是民心,而不是一個暴君的罵名。
就在李軒進(jìn)退兩難之際,人群外圍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太子妃娘娘駕到!”
人群如摩西分海,自動分開一條道路。
一輛典雅而不失威儀的馬車緩緩駛來,停在了大軍之后。車簾掀開,蕭凝霜一身素色長裙,未施粉黛,卻依舊美得令人窒息。她清冷的目光掃過全場,那股與生俱來的高貴與淡然,竟讓周圍嘈雜的議論聲都小了下去。
她蓮步輕移,穿過肅殺的軍陣,徑直走到李軒身旁。
“殿下。”她輕聲喚道,聲音里帶著一絲擔(dān)憂。
“你怎么來了?”李軒看到她,眼中的戾氣稍減,語氣也柔和了幾分。
“臣妾擔(dān)心殿下,便過來看看。”蕭凝霜的目光落在那些嚴(yán)陣以待的僧人,和周圍面帶驚懼的百姓身上,冰雪聰明的她,瞬間便明白了李軒的困境。
她沒有多言,只是湊到李軒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柔而堅(jiān)定地說道:“殿下,為了一群跳梁小丑,而失了民心,毀了您在百姓心中的仁德形象,不值得。”
“今日若血洗觀云寺,正中敵人下懷。他們巴不得您成為一個嗜殺的孤家寡人。”
李軒的身體微微一僵。
蕭凝霜繼續(xù)道:“君王之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但真正的君王,從不為一時之氣而妄動刀兵。殿下忘了,我們真正的目的,是救人。”
“宋姐姐還在南楚人的手上,生死未卜。觀云寺里的‘影子’,不過是甕中之鱉,跑不了。可時間拖得越久,宋姐姐就越危險。孰輕孰重,殿下比臣妾更清楚。”
一番話,如同一盆清澈的雪水,澆熄了李軒心中那股即將燎原的無名邪火。
是啊。
他被憤怒沖昏了頭。
他一心想將那個藏在暗處的“影子”揪出來碎尸萬段,卻險些忘了,宋清婉還在敵人手中。
徐階的毒計,就是用宋清婉來牽制他,讓他失去理智,讓他犯錯。
自己,差點(diǎn)就上當(dāng)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蕭凝霜,這個平日里清冷如仙子的女人,卻總能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點(diǎn)醒他,拉住他。
有妻如此,夫復(fù)何求。
李軒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臉上的殺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可測的平靜。
他再次看向了凡大師,那眼神,卻比剛才更加令人心寒。
“老和尚,你今日,為你觀云寺上下,爭取到了一線生機(jī)。”
李軒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